顧朗對於李副總為什麽心虛心裏有數， 瑞凱的這些人都是大錯不敢犯，小毛病一大堆。為了細枝末節的小事大動幹戈沒必要，但為了預防千裏之堤毀於蟻穴，讓蘇詩怡過去敲打震懾一番還是可以的。

瞧， 他都沒有刻意交待女兒， 光是她的存在就足夠讓人害怕了（……）

她什麽都不知道， 自然率性的行為對上那些成精的家夥， 反而會被解讀出很多內容。換成顧宸去， 都不一定有這樣絕妙的效果。

蘇詩怡毫無身為大魔王的自覺，還在津津有味地吃著烤肉，順便吐槽：“肉類食材還不錯，水果就差了點， 榨出來的果汁不好喝。”

她現在嘴巴可挑，不再是以前在奶茶店十幾塊一杯的果汁就能獲得滿足的人了。這裏的橙汁員工價都得收費28/杯， 但比起她平時喝的， 肯定是拍馬也比不上。

水果不同，糖不多，甚至連（由水制成的）冰塊都不同， 味道自然拉開了顯著差距。

顧朗：“那就把你的營養師和廚師都送過去， 以後飲食都由家裏提供。”

蘇詩怡本來想說好啊好啊，但話剛說出口， 又緊急收住：“好……好麻煩啊， 我看就不必了，其實公司食堂還挺好的， 我隨便說說而已。”

可不能讓營養師跟著過來啊， 不然她還怎麽愉快地大吃特吃， 她可是還想把瑞凱的“不健康食品”檔口全都打卡個遍呢！

顧朗哪能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， 家裏最不讓營養師省心的就是她。別人的自律都成為長期習慣，只有她是間歇性才肯配合，每天思考這個小祖宗的菜譜，都能讓人愁白了頭，稍微單調點她就不願意吃了。

蘇詩怡正想用生菜葉將牛肉包起來吃，她今天也沒帶耳機，索性就打開免提，這下總算能騰出雙手了。

“你自己看著辦。”這時電話裏傳來顧朗的聲音，“反正你在瑞凱就隨心所欲吧，自己開心最重要。”

蘇詩怡快樂地卷青菜葉：“爸爸真好，我就知道爸爸最心疼我了！放心吧爸爸，我心裏有數，不會太過分的。”

吃太多重油重鹽的食物她也容易膩，還是得葷素搭配著來。

顧朗：“無所謂，你想怎樣就怎樣，怎麽補救是其他人該考慮的事，我還能不讓你盡興嗎？”

直到蘇詩怡卷好了青菜葉，準備大口吞下時，父女倆才結束了午間通話。

她吃烤肉開開心心，對面兩人當場石化。

“自己看著辦”、“開心最重要”、“想怎樣就怎樣”……

再結合前面說的什麽大魔王，眼神震懾，靈魂戰栗，這，這組合起來真是讓人細思極恐啊！

之前的猜測都是真的，小公主她的確是來瑞凱攪動風雲的，顧董甚至連“怎麽補救”都考慮過了，顯然是一點都不怕她惹麻煩啊！

蘇詩怡幾口吃完青菜包烤肉，正打算再來一塊時，擡頭就看到對面兩人都有些瑟瑟發抖。

蘇詩怡：……

雖然餐廳的空調溫度是有點低，但她們畢竟在吃烤肉，沒有冷到這個程度吧？

**

一則小道消息通過員工們錯綜覆雜的小群，在午休時間幾乎傳遍大半個瑞凱。

震驚，蘇詩怡的確不是來瑞凱隨便玩玩，她身上還帶著顧朗的任務，而且是“想幹嘛就幹嘛”，就算把天都捅破個窟窿也不要緊！

至於她到底想幹什麽，在不同人的理解中或許不一樣，但有一點是共通的，那就是瑞凱的“規則”，可能要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……高層的幾位領導還能不能坐穩位置，也許很難說了。

人心浮動，風雨欲來，而一舉一動都被別人觀察著，先邁左腳或右腳都有人關註的蘇詩怡，此時正在解決午休問題。

高層的辦公室才有沙發，其他員工要麽趴在工位上睡，要麽打開折疊床。這兩樣蘇詩怡都不喜歡，就連沙發她也不感興趣。

其實專門買間小公寓用來午休也不是不行，但走過去要時間啊，中午的每分每秒都是很珍貴的。

於是，蘇詩怡就在員工們聚眾休息的區域，擺放了一個“太空艙休息間”。這個占地位置不大，外表是球型，裏面剛好能擺下一張床，調整床墊角度就能變成舒適的躺椅，投影屏幕也能變化位置，適應用戶切換的視角。

比起貝殼床，太空艙的體積更小，也更方便挪動，極具科技感外形的設計也和瑞凱的整體裝潢風格更搭配。如果不打開它那隱秘的門，還會以為這就是該擺在這裏的普通裝飾品。

蘇詩怡：良好的休息環境√

別人緊張兮兮，將蘇詩怡隨意編輯的自我介紹看了又看，試圖在字裏行間找出什麽信息，還分析起她今天的穿搭是否有什麽深意，楞是拿出了cp粉給兩個明星發微博時間做加減乘除得出卡點的列文虎克勁頭（bushi）

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如臨大敵，嚴陣以待。在硬幣的另一面，也有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。

不被理解，不被重視的“公平”，真的會到來麽？

**

外界的紛紛擾擾，都與安心睡午覺蘇詩怡無關。

她被鬧鐘喚醒時是一點二十，瑞凱的下午上班時間是一點半。雖然下午上班不用嚴格打卡，但蘇詩怡還是卡著點起床，至少人要出現在工位上嘛。

沒有秘書和助理在身邊，她的運動步數倒是增加不少，現在連拿咖啡這種小事也得是她親自做了。

蘇詩怡回到位置上，低頭刷著手機。荔枝給她發了幾條新消息。

【[圖片]】

【我已經到達瑞凱啦，這棟大廈好氣派！】

【感覺其他和我同一批面試的人都挺厲害的，還有點緊張。】

這話顯然是荔枝在謙虛，蘇詩怡和她也認識半個來月，她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是親自編寫的實用小程序，據凱文所說，雖然有點小瑕疵，但已經能看出實力很強。

畢竟荔枝也算是字母站lo圈的top級博主，收入肯定不會低，還有底氣嘗試轉行來做程序員，就知道她肯定有些天賦在身上的，那得是有自信能賺得更多才劃算啊。

蘇詩怡已經相當習慣作為一個普通人，卻總是被天才環繞著的感覺（……）她回覆信息【加油，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，等著來和我一起做同事！】

荔枝：【沖啊.jpg】

“第一批面試成員都到了嗎，李知？”

被念到名字的李知連忙舉手：“你好，我在這！”

“嗯，過來領一下號碼牌，你第一批第五個面試。”

“好嘞，謝謝您。”

在每年的校招正式開始前，瑞凱都會舉行一次實習生內推遴選，這些在校生將被提前招聘進公司，有更多幾率獲得轉正機會，成功發掘優秀人才者有大量獎金，每年都保持在同行業的雙倍水準，是以這場遴選會參與人數眾多，光筆試就有兩輪。

畢竟對於科技型企業來說，人才就是立身發展的基石，能否保持住業內的領先優勢，不僅要看主力軍，還要著眼於新生代。

何芷涵是瑞凱技術工程事業部門的經理，管理層級在M3。目前她和另外一個經理在競爭M4的職位，但是她知道，以她略勝一籌的優勢，是很難爭取到的。

她想要贏，好一點點不夠，要好很多，好到讓人無話可說。但瑞凱是行業龍頭，能在這裏混的，誰還不是個精英？她的優秀足夠碾壓外面的人，在公司內部卻不算超凡脫塵。

哪怕她完成工作最為認真，在這場內推遴選上第一個到場的就是她，可惜努力是最不值錢的東西。

何芷涵翻閱著各位面試者的資料，包括他們的簡歷和筆試答題情況，在看到【李知】的檔案時目光一頓。

這是個非常優秀的女生，她的筆試能排進入選者的前百分之二十，在線測試的結果也相當不錯。她的簡歷上雖然內容不多，但含金量很高，將相關數據寫得清清楚楚，沒有模糊其詞試圖渾水摸魚。

更重要的是，她的介紹人是蘇詩怡。在瑞凱，就連清潔阿姨都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。毫不誇張地說，哪怕李知的簡歷是一片空白，只要她符合基本學歷和專業要求，都能被招進來。

一個實習生而已，誰會不給蘇詩怡面子呢？就算她工作能力不行，轉正時也有合理的借口，如果她能勝任，那就再好不過了。

何芷涵剛想提高她檔案的優先級，在即將進行下一步操作時手指頓住，光標停在功能鍵上不動。

她想起了蘇詩怡曾說過的話……不可否認，那只是像一句表面功夫，甚至有人猜測那只是一種“釣魚”，公司要篩選出“不聽話的”員工。

何芷涵的內心是否定這種說法的，她遠遠地看過蘇詩怡一眼，還帶著學生稚氣的臉龐像是永遠都不會有任何煩惱。這樣的人，怎麽會做那種事？

要不要賭一把——她的大腦在瘋狂運轉，正在醞釀某個稱得上危險的計劃，面色卻很鎮定。

“瑟琳娜。”何芷涵輕聲呼喚起旁邊的員工，“還有其他人看過這些內推人員資料麽？”

“還沒有呢。”瑟琳娜回答，“在面試前，這些資料都是保密的，只有人力資源部的瑪麗負責整理。”

按照避嫌原則，瑪麗不會參與面試遴選和結果商定，就像他們部門本次派出面試官，也是抽簽才抽到了自己。

何芷涵神色如常：“這樣啊，你過來看看。”

她眼疾手快地刪掉了【介紹人：蘇詩怡】的相關信息，並問瑟琳娜：“你看這一行，怎麽是空的？”

瑟琳娜瞄了一眼，見怪不怪道：“應該是推薦的員工已經離職，經常有這種情況發生，畢竟內推時間有好幾個月，但咱們公司有些部門的人員流動特別頻繁，而且外包員工也是可以推薦的。”

“哦。”何芷涵笑笑，“原來如此，我知道了，謝謝你啊。”

“不客氣啦。”

**

在接下來的面試中，李知的表現比筆試情況更好。盡管優秀的人才數不勝數，按照綜合情況來看，她的打分能達到前百分之十五，而何芷涵部門的招收指標是前百分之三十。

如果完完全全參照打分標準，李知是穩進的，不過——

何芷涵的上司，莫總監看著她的檔案皺眉：“女生啊，前幾名已經招過女生了。內推的轉正機會比較多，還是要控制一下男女比例。”

這裏可不是指1:1，至於是指的多少，何芷涵看著會議室裏的男女比例，並不想表達什麽看法。

莫總監這話說得其實比較含糊，他又習慣性看向介紹人名單那欄，看到是空的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
何芷涵：“問過瑟琳娜了，她說可能是由於介紹人已經離職了。不過我覺得可能是系統bug，要不要去人力資源部門那邊看看是誰？”

莫總監數了數，幾個高層介紹的人選他都心中有數，這個李知也不算特別突出嘛。如果是前幾名，他還願意去查一查，但以她的成績沒這個必要。

他大手一揮：“哪來這麽多bug？時間緊任務重，這個李知就暫時不要吧，女孩子太多了不好。現在是三胎政策，女員工可以請三次產假，男女比例不恰當要給部門制造負擔的。”

“再說了，程序員本來就更適合男生，讓李知等校招吧。”

寥寥幾語，就輕松將李知的檔案打入不聘用名單。

何芷涵幾次張口，看上去像是想為李知說話，被莫總監一個不耐煩的眼神又將所有話都頂回去。

在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下，何芷涵的一片愛才之心，都在不能說出口的欲言又止中了。

在散會後，莫總監還語重心長地教育了她幾句，什麽為大局考慮，出發點都是公司效益雲雲。

大家都是聰明人，心裏都有數，恐怕這不止是挑新人的事，還和部門副總監的競爭有關——莫總監覺得李知將來要請三次產假，何芷涵不也是還沒生育過麽？

在別人帶著些許的目光下，何芷涵強撐著笑臉回到工位。

作為本次面試的負責人之一，她有必要給本部門落選人員的介紹人說明理由。既是為了證明遴選過程不存在以權謀私，也是幫助員工進一步理解公司內推標準，如果他們和落選人直接交流也沒事，反正瑞凱龍頭地位不倒，就永遠是行業人才的首選。

他們越是了解自身不足，就越能找對彌補方向，瑞凱的大門永遠向（不會給公司帶來負擔的）精英敞開。

何芷涵沒有查看李知的介紹人信息，她只是按照系統內的介紹郵件路徑，再發回給介紹人。

她看著窗外的一大片烏雲，忍不住低聲呢喃。

“還真是，風雨欲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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